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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記憶:用生命打通兩區

編輯/ 戴曉宇

  群山環抱,叢林密布,兩座抗日英烈紀念碑靜靜地佇立在香港新界西貢區及烏蛟騰村,相望於企嶺下海。深埋於此的,是香港抗戰時期港九大隊出生入死的歷史記憶。

  
  新界西貢碼頭一路向北,小巴從山間呼嘯而過,記者在斬竹灣村口下車,穿過一條小路,烈士碑園就隱藏在參天的木棉和鬆柏之中。
  抗日英烈紀念碑體模仿步槍外形,象征抗日武裝力量。碑園西側一本巨大石書刻下了70多年前的那段歷史,細細讀來,仿佛時光流轉,戰火紛飛的歲月重現眼前。
  1941年“黑色聖誕”,前港督楊慕琦向日本侵略軍簽下投降書,港九地區霎時失色。18天戰火焚城,開啟了香港3年零8個月的苦難。苦難中的一絲希望,是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簡稱港九大隊。
  1941年12月8日,日軍越過深圳河,攻入香港。第二天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便派出精干的武裝部隊進入香港抗日,隊員分三路直插新界,秘密作戰、直搗賊窩。這些游擊隊員,即為港九大隊的前身。在隊長黃冠芳、副隊長劉黑仔的帶領下,游擊隊首先收集了英軍潰逃時丟下的武器彈藥,之后迅速在新界及九龍建立基地,同時在西貢墟設立地下聯絡機制,統領起香港及九龍的抗日武裝斗爭。
  1942年2月3日,港九獨立大隊在西貢雞公山黃毛應村教堂宣告成立,下屬包括海上武裝、城區地下武裝6個中隊以及情報系統,隸屬於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港九大隊成員逾千人,大多數為香港新界原居民。1943年12月2日,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正式成立,港九獨立大隊成為東江縱隊的支隊。
  “我們一家是看著這座碑建起來的。”斬竹灣村村民魏卓賢說,據香港歷史藏書《坐言集》介紹,1984年9月,原東江縱隊司令員曾生途經香港,與當年港九大隊隊員在西貢會面。由於當年不少游擊隊員都是西貢村民,遂發起在此建立紀念碑的號召。1988年3月29日,紀念碑動土,曾生題字“抗日英烈紀念碑”。1989年1月23日,碑園揭幕,不少抗日老戰士專程從廣東各地趕來憑吊戰友。

  
  全長100多公裡的麥理浩徑是香港最有名的長途遠足路線,縱橫於數個郊野公園內。而這裡,也曾是港九大隊最活躍的戰場。麥理浩徑第三、四段的交點企嶺下海,三面環山、易守難攻,成為70多年前“香港大營救”的秘密進行地。
  《香港抗戰英雄譜》作者陳敬堂為記者詳述這段“營救”歷史。1941年初“皖南事變”前后,大批中國文化界人士被疏散至香港,繼續開展抗日救亡運動。香港淪陷后,他們面臨日軍的搜捕,處境危急。陳敬堂說,早在1941年12月7日,周恩來及中共中央就分別從重慶和延安發下緊急電報指令,要游擊隊不惜一切代價幫助這批文化界人士及其家屬脫難。
  營救任務艱巨非常,游擊隊要將幾百名男女老少,從港島秘密渡海送往九龍,翻山越嶺穿過新界,經澳門、深圳、惠州等不同地方送到我軍抗日的大后方。營救路線共計12條,有陸路的,也有海上的,每一條都要穿越日軍的重重封鎖,每一條都是港九大隊用血肉之軀開辟的血路。
  1942年元旦后的6個月裡,港九大隊隊長黃冠芳、副隊長劉黑仔、江水等率領游擊隊員用螞蟻搬家的方式,將800多名文化界人士一一護送至安全區域。其中,廖承志、喬冠華、鄒韜奮夫人沈粹縝等經東線逃脫﹔茅盾、鄒韜奮、何香凝等則混雜在逃難人群中,經西線長途跋涉到達惠州。
  新界原居民、港九老戰士廖振聲向記者介紹,“營救行動”中的突擊隊,也稱小鬼隊,因成員個子矮小、身手靈活而得名。他們擅長突襲,鑽鐵絲網、爬騎樓、攀炮樓,沖在最前線。曾入編劉黑仔小鬼隊手槍組的港九老戰士袁洪告訴記者,他跟著劉黑仔護送文化界人士,幾乎每天都有小仗,遇到日軍、偽軍或土匪,便三個人一組,前后夾擊,開三兩槍就撤。
  如今,12條營救路線散落在香港各處。企嶺下海狹長的海灣波平如鏡,早已找不到“生死營救”的痕跡。但無論光陰怎樣前行,這片海不會忘記那些用生命保衛生命的抗日烈士。

  
  新界船灣郊野公園鄰側烏蛟騰村內,繁茂的古樹包圍著一座寂靜的烈士紀念園,入口處的牌坊兩旁,分別刻有“紀昔賢滿腔熱血”“念先烈彌世功勞”。走入園內,白色大理石紀念碑立於一座高台之上,碑體刻有曾生的題字“抗日英烈紀念碑”,底座則書有“浩然正氣”及烏蛟騰村9位烈士的名字。
  1941年日軍攻佔香港后,一小隊在烏蛟騰成立的港九大隊支援組織,開始了對日軍的反擊。偷襲啟德機場、炸毀日軍九龍第四號鐵路及軍火庫等,烏蛟騰小分隊立下不朽戰功。日軍對其恨之入骨,圍剿、掃蕩烏蛟騰村十余次,但游擊隊得村民保護屢屢脫險。
  1942年9月25日拂曉,大隊日軍再次包圍烏蛟騰村,封鎖村中各處路口,帶同軍犬逐戶拍門,無論男女老少,一律押往村前的晒谷場坐下。日軍頭目在晒谷場當中審問村長李世藩,先用甜言蜜語引誘,后以嚴刑酷法恐嚇,逼問游擊隊的情況。李世藩暈了又醒,醒了又暈,堅不吐口,最終壯烈犧牲。日軍又將另一位村長李源培押往溪澗,對其灌水拷打,燒煙灼背,馬蹄踏腹。李源培在殘酷折磨之下,依舊毫不鬆口。
  日軍的殘暴鎮壓,激起了群眾的民族仇恨,烏蛟騰村的熱血男女紛紛加入港九大隊,開始了英勇的抗日征程。
  1951年10月,烏蛟騰村民合力在村西頭一處山坡下修成“烏蛟騰烈士紀念碑”,以紀念李世藩、李憲新、李天生、李志宏、李官盛、李偉文、王官保、王志英、李源培等九位烈士。1984年9月,曾生重訪烏蛟騰,建議將紀念碑改名為“抗日英烈紀念碑”。1985年8月,紀念碑重修。2009年12月,紀念碑遷於新娘譚道與烏蛟騰交匯處重建。
  陳敬堂說,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這支游擊隊不懼日軍的殘暴鎮壓,盡管勢單力薄,但堅持在香港運作了3年零8個月,既營救了英軍戰俘、美國飛行員,又幫助大批中國文化界人士脫難,赫赫戰功,不容忽視。香港游擊戰場,雖然袖珍,卻是抗日統一戰線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游擊戰爭是人民的戰爭,人民願意犧牲自己來保護游擊隊。”陳敬堂說,許多香港人為了港九大隊而英勇犧牲。
  1998年重陽節,香港特區政府舉行“原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陣亡戰士名冊安放儀式”,時任行政長官董建華親手將港九大隊犧牲的115名烈士名冊安放在香港大會堂。為國捐軀的戰士之英靈,將世代守護這片熱血大地。(人民日報記者 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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