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海：要大幅提升黑地沟油企业的违法成本（观点摘要）

　　三大原因导致地沟油流向餐桌

　　地沟油之所以过去被报道流向餐桌，大概有几个原因吧。

　　首先是餐饮企业见利忘义、唯利是图，不能慎独自律，因为地沟油的确购价低，但是它放在食品里头，消费者又无法识别这是地沟油还是人家依法压榨的这种植物油等等。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

　　第二是监管存在盲区、存在漏洞。你说地沟油和泔水提炼归哪个部门监管呢？是工商、质检还是食品药品部门呢？应该这些部门似乎都有责任，但似乎也不完全是本部门的责任，所以存在监管的盲区。所以，我个人认为当前所做的事情还得铸造监管合力，消除监管盲区，实现监管部门之间的无缝对接。

　　第三个导致地沟油流向餐桌的原因，就是我们广大消费者维权比较难。因为你吃完饭后，吃了地沟油的食品未必马上就得病，它可能有一个潜伏期，而且你可能不会只去一家餐馆吃饭，可能去多家餐馆吃饭。究竟地沟油是在什么地方摄入的，不光消费者自己很难说清楚，即便提交专门的医疗结果去鉴定，也很难鉴定清楚。既然打官司是打证据，谁主张谁举证，所以消费者很难为自己去了一个传说中地沟油餐馆的行为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但是消费者存在这种为追回一只鸡必须杀掉一头牛的尴尬成本，在客观上又纵容了企业的实现行为。

　　所以，我个人认为商家不能慎独自律，监管的盲区，监管的漏洞，甚至还有我们广大消费者维权的无力无助三大原因导致地沟油在一段时间成为公众关注的一个话题。虽然地沟油流向餐桌的现象越来越少了，但是我们还不应该掉以轻心，应该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

　　新消法引入公益诉讼制度

　　我个人觉得我们要强调两条，市场有眼睛，法律有牙齿，如果一个餐馆使用过地沟油，我觉得消费者就可以用脚去投票，远离这个餐馆。如果哪个企业告诉消费者，我用的油都杜绝地沟油，我是透明操作的，我透明采购，我每个油是哪个超市买来的，定点采购大的品牌是哪一个，消费者就可以用钞票去投票。当然，对消费者受害的这些企业，消费者还可以用诉状去投票，一纸诉状，就可以把餐馆甚至还有地沟油的制造商、销售商推向法院被告席，特别是今年我们有了新升级版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从2014年3月15日正式实施，这里面引入了公益诉讼制度，如果受害面特别广，广大消费者成千上万，省级以上消费者协会还可以在每个消费者打官司又很难，但的确消费者受害的事实是公知的，被媒体披露了，被监管部门的新闻调查确认了。我个人觉得如果商家有一点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这种精神，不主动向消费者承担民事责任，省级以上消费者协会可以挺身而出，替天行道，这个消费者就可以实现零成本维权，只要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自己去某一个餐饮企业就餐的发票，还有银行帐号告诉消费者组织，就可以正常生活，正常工作，忽然有一天天上飘来五个字，恭喜你发财，因为公益诉讼打赢了，你账上寄来二千块钱。

　　绝对不能罚了不打、打了不赔、赔了不罚

　　具体到行政处罚而言，我个人觉得，因为非法生产、非法销售、非法提炼地沟油的行为是一种严重危害公众生命和健康的行为，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所以我认为工商部门可以在流通领域开展执法活动，质监部门可以在生产领域开展执法活动，我们食品药品监管部门也可以从自己被法律赋予的职权范围之内采取必要的这种行政稽查、行政处罚措施来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当然对那些情节严重，包括非法销售额，金额巨大，给消费者造成了生命和健康损害严重，构成犯罪的，还应当转请司法机关依法启动刑事诉讼程序。

　　我个人认为，对消费者的民事赔偿责任，还有我们政府部门的行政处罚，甚至还对于犯罪分子的刑事责任追究，这三大法律责任，都应当是并行不悖的，绝对不是说罚了不打、打了不赔、赔了不罚。罚了不打都是错误的。

　　只有这样的话，才能实现重典治乱，才能大幅提升非法生产销售和使用地沟油的企业的违法成本，大幅降低他们的违法收益。同时也才能大幅提升消费者维权的收益，大幅降低消费者维权的成本，实现双升双降。所以，我个人认为，法律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法律则是万万不能的。

　　应该说三聚氰胺事件催生了我们的食品安全法。2014年食品安全法的全面改版工作又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另外，今年3月15日升级版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也已经开始发力、显灵、发功了。但是，应当说，光有一部商法是不够的，我们还要确保法律条款，特别是保护消费者权益，强化生产厂商、销售商和经营者权利义务的条款得到不折不扣的落实，真正让法律的精神、法律的原则和法律的制度落地生根，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我们要号召企业，要慎独自律，见贤思齐，择善而从，一定要充分意识到诚信株连危害和后果，一定要让他们汲取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教训，可能有一个主管采购人员头脑一糊涂，为了饭馆省钱，采购了一吨地沟油，结果你看表面上看对餐馆有利，降低成本了，但一旦媒体被曝出来，或者被主管部门予以处罚的话，这个企业名声扫地，马上就要关门破产，就像泰坦尼克号一样，迅速沉沦，教训非常深刻。

　　要铸造监管合力 建立企业失信黑名单制

　　我们的政府不光是维护企业，促进行业发展的国家机关，同时更是广大消费者的保护神。我希望我们各级政府部门，包括食品药品部门，也包括工商、质监、公安、农业等等相关部门，都应该携起手来，铸造监管合力，消除监管盲区，建立信息共享、快速高效、24小时全天候、360全方位跨市场、跨地域、跨部门的联动合作监管机制。建立这种黑地沟油企业的失信黑名单制度，让他一处失信，处处受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让他去银行贷款贷不到，让他去政府采购项目的时候采购不到，让他采购政府或者国有机关、国有企业、国有事业单位组织的这种团体会议的时候，把他从这种定点的政府采购的饭店、饭馆的名单当中删除掉，而且让这些饭馆背后的董事长、总经理、法定代表人、控制股东、实际控制人和主要负责人建立终生市场禁入制度，你用了一次地沟油，你这一辈子别再从事餐饮企业了，一辈子别再做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了，一辈子别在做企业的董监高了。我个人觉得，这也是我们法律有牙齿、法律有力量的一个重要表现。

　（刘俊海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商法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