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牛宏宝教授】:从经济上来讲,我们现在是在发展这种市场经济。从社会的角度来讲,我们从某种意义上的一个单位共同体转向了一个市民社会。就是说,单位不包你了,这里面就包括了这样一个转换,在转换期中间,可能有一部分人实际上是拿在原来那个共同体中的生活来衡量今天的这个状况。这是我们可以谈到的“道德滑坡”的一种眼光。但是还有一种眼光就是说,如果我们从已经能够转型出来的这个方面来看,比如说我们到了一个更多的人口生活在城镇的这样一个状况来看问题的话,或者说,我们更多的人开始变成了一个拥有自身财产的人的时候,那么,这些人应该具有一种什么样的道德,从这个角度来看,会看出另外一种关于道德上的问题。这是从两个角度来看。
所以可能很多人就会说,我们过去怎么样怎么样,路不拾遗,起码有这样两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我是觉得,我们要看到或者要客观地来承认,在某些方面的道德滑坡。这不能闭着眼睛说不去看它。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就是说,我们要看到这个里面有两个原因导致了这样的。一个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转型期过程中,就是说,旧的道德不适应,它无效了,但是新的道德又没被充分地建立。比如说,有一个后来发了财的人,他就跟我说,我现在有钱了,但是我所有接触的道德的教育就是教我如何做穷人,你们这些搞哲学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如何做富人。你就会发现在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转轨期间的道德上的脱节,旧的不适应了,新的又没有被建立起来,这可能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实际上是这样的,就是我们这个社会中间实际上存在着道德两张皮。道德两张皮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来造成。我们可以不避讳地来谈论这个问题,在那大谈要做有道德的人、有修养的人的人,其实是在私下里可能在自己的作为上更多的还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这实际上就是道德两张皮的一个情况。这样的情况就是说,其实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很多人就会去选择有效的东西,就是说,你现在什么东西能吃得香,我就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做。而这个时候,在这个情况下,就是每个公民都会付出道德代价,大家说我要找个工作,大家都要送礼,我也送礼,这个时候,其实每一个人在这样的一个运作下,都会付出道德代价,而且他们自身即使是送礼成功了,我得到了这个工作,但是其实内心中仍然是对自己有一种道德上的怨恨的情结在里面,这实际上是每个人都有的。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可以看到,对于道德的思考或者对道德的取向是每个人在心里不可磨灭的,即使是罪犯,他也会有在内心中有他的隐隐的痛。这是我们要看到的一面。
所以我觉得今天是我们要有一个道德上的积极地来做这样的发展,就是说,我们如何来建立在开放社会和在一个由市场经济来作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决策的过程的这样一个社会中的新的道德。所以我们现在要积极地建立这种新的道德,而不是说再用某种在传统的理念下所形成的所谓的道德乌托邦,来构建今天的伦理世界、道德世界。因为道德这个东西和法律不一样,成文法明确规定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它在事先和在事后都可以去做出一个裁决。但是道德更多的可能是一个微观的过程,我要不要抄袭这篇论文,我要不要看别人考卷上的答案,但是它可能更多的是一个微观过程,而这个微观过程决定着我们这个社会的有机性。法律可能并不能够真正地建构一个社会的有机关系,但是,道德是要建立这种有机关系。你在和同事的相处中间,你在和上下级关系中间,都涉及到这样一个道德的问题。
我们今天当我们要把一个人确定为是今天这样一个时代的人的时候我们有什么样的要求。在整个社会从乡村的熟人社会或者农业的熟人社会,转向这样一个流动的,并且更多的是以个人为单位来核算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道德应该是什么样?所以,可能更多的今天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建立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的一种道德,包括个人自尊、个人尊严的社会承认,以及在这种决策过程中,不是由某种外在的规范来决定一个人的作为,而是要充分地去认可每个人的自我抉择。也就是说,我说一个不是特别恰当的,就是说如何从一种血缘伦理转向一种个体伦理。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企业家,他在60岁之后就说,我为什么要把我的财产给我子女,我没必要这样做。当然,如果你要放在一个传统的观念来想,这个子女来继承他的财产是正当的,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就发生了这样一个疑惑,从他的个体来讲,我不必把我的财产遗留给我的子女。这个时候其实可能就会涉及到一种新的道德诉求的出现。所以,我觉得,今天包括在我们社会中可能普遍看到的所谓的道德的滑坡的有些现象其实不一定是滑坡。比如说,在路上有一个老人病了、倒了,这个不是说出现了很多搀扶的人后来被讹了,不是这样的一个问题,而是在于,有一些事情应该由公共事业来承担的。所以,这个责任应该是由公共事业来承担的,还有包括有人落水或者是他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去救助,这个里面也是有问题的。我有无能力来救助,我是否能够去实施这个救助,要看到社会的发展,就是说,现在我们所说的这种道德的问题是因为我们是用传统来看它说它不道德,还是它在另外一个意义上是需要一种新的道德。这是我们今天可能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道德本身的这种形态,在中国的今天正在发生着非常非常深刻的变革。